DSE状元满分作文:为不完美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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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春风微微奏起苏醒的乐章,向曾经那些被凛冽吹得枯干、击打得裂开的土地,抹上一层生机。那亩曾经被自身咒骂得体无完肤的心田,在不完美的凹凸粗糙之上,髹上了一抹樱花的绚丽。我记得那粉红的幼嫩,却是泥土那不起眼的棕色,让一切来得有意义
“别再抓了!”我自小便有块溃烂的田,“再抓便抓出个黄脸婆了!”母亲从小就告诉我不要抓痒,她说脸上会流出一些鼻涕,很可怕,别人都说那些是脓。她说自小到大,她都在四处搜罗那些抑制湿疹的护肤品,又有中医疗法,一大堆煎好的药材往脸上刮,我看着母亲一边施法——雪白的保婴肤健、黄色的京万红,还有粉红色的绿色的,把我脸上烧得痛不欲生。她说脸上这些不完美的疤痕,要涂得万紫千红,方得收手,脸上才不会上学时一块一块。不过她倒说,有时还挺可爱的,童年时我任由她蹂躏一番,自身除了疼也无法说什么,毕竟,脸我又看不到自己的。
直到我一路成长才发现有一样事物叫镜。上到国中,被青春期思想荼毒后我才发现自己红彤彤的脸上是多么可怕。可能母亲在我脸上涂得多,搞得我也有几分爱上画画。不过,不是于画布上勾勒几番,又难道是拿着吉他唱着民谣吗?至少画画我可以低着头,脸上所有斑驳的污渍,一概不得露于人前。我于镜子面前斟酌一番,每天都成为了我曾经的母亲,在脸上那块耕了许久的田上继续涂抹从四处集来的药膏与类固醇,抱怨着晚上的自己不争气,刮破了皮,流出血水,那些曾经修复的,再如自信心一般被摧毁得万劫不复。每每打铃之时,我总会如此,再拿着画板奔到校园后,坐在樱花树前自己描摹着。我想,别人看我的画,总好过看我的脸,我用画画的广告彩加诸在我整个初中的残缺与不完美上,却不得不问自己:真的有用吗?我曾以为这就是以色彩添上缺憾。
我曾问我眼前这株开得正盛的樱花树,为何你总是完美无瑕的艳丽?可我从未意识到,它也有花瓣凋落的一天,只是在人们前来的季节,为自己抹上最璀璨的粉红色,盖住它与众无别的枯枝。上到高中,万幸之下,我从艺术学会中结识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有着同等兴趣,唯一不同的便是我脸上那块被侵蚀的国土,我仍然介怀着,那些拨开发碎的瞬间,赤红的脸蛋便被头发灼烧着,被风嘲笑着,不想被看到的感觉使脸颊又泛红些,那一天,我决定学她们化妆。要选择合适的牌子并不容易,要盖上那片不完美的灰烬那种燃燃的感觉更是煎熬难耐。我以为盖上洁白的粉底,洒上胭红的脂粉,衬出桃红的小嘴,便大功告成,可每一抹色彩,都继续与血水相争,我每天把扫于面上轻轻掠过,用海绵在隆起的疤痕中轻拍两下,便使那本已无法呼吸的毛孔愈发敏感难受。看着朋友间微妆出巡,而我东施效颦不果,更要遭受遍体鳞伤的皮肉之苦,那一段段色彩的重担,却使我的瑕疵更刻在不完美的罪名上。
可我却未发现,一直抱怨着的只是自己。那天,我向纤弱的身体投降。六年已过,我继续埋首于樱花树的殷红之下,期望着躲藏在它正盛的风景下,我的不完美可以全被那惊艳的落花下全身而退。那是她们,向我走来。我尚记得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她们也是如此奔至,伸出那希望,双眼发亮地问我要否参与艺术学会。那时我还十分庆幸地感叹,原来手中的色彩真的可以盖加在不完美的脸上,她们看到的,或许只有我细致的笔触。如今她们再次徐步走来,一心问我为什么又把自己困在孤独的牢狱之中,我说,我不想被看到脸上的不同。
一心在旁边拿起一片樱花,放在我脸的旁边,她说,像樱花一样的瑰丽又为何要遮盖?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无尽真诚的深邃,我想她那刻也看到我眼中打转的泪。她拿起我手中的笔毫,沾了沾棕色,在我脸上那簇樱花旁伸出了一点末枝,连到了地上的土壤。她说:“你知道吗?妆容不是用来掩盖自己,是让自己的美丽变得更可爱。”我的泪落下。 “既然不完美不是一种罪,为何要责怪自己呢?有容,你这么擅长色彩的搭配,又怎会不知道?”她莞尔一笑,像一朵为樱花而开的花蕊。
那次,我在学会中发起了一个“不完美上的色彩”活动,让大家从自身的胎记、疤痕中,添上亮丽的颜色。一心向我展示手臂上棕黑的印记,我化成了美丽的岛屿。我忽然明白到,色彩不是用来掩盖不完美。每个人都有未如愿的地方,但如一心所说,我们无法避免,无论怎样改变,用药膏涂抹缤纷,用画作加诸自责,用化妆藏匿残陷,那一抹抹色彩,其实并不能除去你自身的不完美。那些看似色彩光鲜,如落樱缤纷,掩盖在不完美之上的其实是一种种自卑、自责与愧疚,只会让你无法喘息,更让心灵的内虚与不甘恶化、朽坏。只要你学会从樱花的四季寻找到那一个绽放的时刻,你也可以让自己以往曾经凋零的不完美与枯枝烂地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粉红瑰美。而那个色彩并不是名贵的涂抹,只是当你以接纳去拥抱曾经的受创,那段生命中的不完美便会添上自爱、无惧的色彩。放下你的疗药、放下你抵挡的画板、放下你的化妆扫,为你的不完美画上完美的荣枝色彩吧!
自此,我为樱花画上更深的色彩,以不完美圆满自我。
(邱博恩张祝珊英文中学)